就和一直以來的,千萬個平靜如常的晨風一般。陽光的溫暖輕輕拂著,樹林間偶爾傳來的鳥鳴聲輕輕的敲響這一大片的寧靜。但今天有些不同,和緩的風裡含著一種令我不禁掩鼻的味道…那是一種氣味,很討厭的,動物的血,混和了鐵的味道。

  上一次森林裡出現這樣的味道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…記得那時大家都還在。在濃蔭的森林之中,我們樹妖的族人每天搖曳著愉悅的臂膀,平和的和其他的生物一起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。偶爾老虎或熊之類的掠食者也會讓森林吵鬧一陣,但總是很快的靜了下來,只剩精靈們細碎的耳語。唯一的例外,是那些裹著鐵的生物,應該稱做「人」吧?他們出現之後,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。這些生物的名字擁有的只是奇怪的發音,而他們所行使的也只是奇怪的行為?他們不像熊或是老虎,既不吃自己殺死的獵物,卻還是不停的拿著鐵攻擊砍殺自己的同類,為的居然只是要看到對方的血?他們所謂的勝利,也許是毀去自己認定下的所有敵人,當然,也包括他們自己吧?

  那時應該也是人類放的火,在第一棵樹開始痛苦的燃燒起來之後,森林立刻變成恐怖的地獄…只不過是太陽升起落下兩次而已,火勢的蔓延卻連精靈們都束手無策。而精靈們也因為人類的侵入而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…那真的是恐怖的情景啊…四周唯一的聲音只有大家痛苦的灼燒著的霹啪聲,森林恍若白日,發光的不是應該在空中的太陽,卻是我四周同伴們身上的火舌…

  我也應該一起燒死了才對的,在那一場地獄般的浩劫之中。當長老的樹倒向我的那一刻,我就約莫知道那本應屬於我的結局…

  水聲輕淺的響起,一個許久沒有聽到的悅耳聲音硬生生的插進了我的回憶。「風裡飄來血和鐵的味道呢…」

  「…是啊…」

  長老身上的火焰燒去了我大部分的枝葉,可我當時感覺到的並不是燃燒的痛楚,我只是靜靜的看著,也許有一點傷心吧…如果不是因為我生長得最接近湖邊的話,如果不是因為那時湖上掀起了一陣波浪的話…

  「我要離開了…」聲音再度出現,撫得心裡好平靜,一切的哀愁悲傷都是在這樣的聲音之中被帶走的…

  聽到這樣的消息,我輕輕嘆了口氣。「…是嗎…決定要走了啊…」

  我會站在這邊,一切都是因為站在湖邊的這個湖妖精的幫助。儘管如此,雖然她撲去了我身上的火舌,但她所能做的也僅止於此。那天,她站在我旁邊,湖水不停的經由她在我身上潸潸留下。但我們只得痛苦的看著在她能力所及之外的大家,在熊熊燃燒的火中一點一點的枯萎,傾倒。我們無能為力的看著火焰漸小,大家身上的餘燼和火星漸漸消失,世界也隨著大家的離開而變的灰白。只剩我,和殘存的森林妖精們,還有她,為了擁有治瘉所有傷痛的能力,與精靈締結契約,也因此而不能夠離開湖水的湖妖精。

  「妖精的族人已經全部,全部離開了…」她溫柔的聲音能夠撫去我的傷痛,但她自己難過的心情,卻無能為力的在語氣中浮現。她的這句話讓我小小的驚訝了一下。

  妖精要離開,這可是個新鮮的消息。記憶中沒有什麼理由可以逼迫妖精會離開她們的居住地的。多久以來這片森林大多是靠妖精趕走闖入的人類,他們是這樣說的:「妖精的森林不容侵入者。」但現在,卻要放棄他們引以為傲的家園嗎?

  我望了湖妖精一眼,那透明的,光影搖晃的美麗軀體。湖妖精面上沒有一點表情,但濃濃的哀愁讓湖水形成的身子染上一層透光的墨綠。「…什麼時候的事?」

  「就在剛剛。」

  妳是為了她們而存在的?為了妳的族人,所以成為湖妖精的?所以族人離開了,妳就要跟著放棄精靈所給予妳的力量嗎?雖然我是這樣想著,但並沒有問出口。「…是因為人類嗎?」

  湖妖精沒有任何動作告訴我,我的猜測是否正確。她只是凝望著森林深處,樹葉間篩下的光點射進她的身子,在其中曲折,聚散,從她身上映出光的絲線在四周不停搖晃著。

  「…來了。」